彩繪自閉人生

亞祈覓
主流中學教學助理

亞祈覓在 24 歲時被確診為亞氏保加症，但憑藉信念，她正向着自己的理想進發。現在，她在一所普通中學，擔任教學助理。

這是一個流傳已久的故事，不知道你有否聽過……

有一位老人，早上愛到沙灘散步，尋找寫作的靈感。有一天，他看見一個男孩在海邊，彷似不停地在舞動。他感到很好奇，上前看清楚後，才發現到原來男孩正在拾起潮退後遺留在沙灘上的海星，把牠們拋回大海，免得日出後海星給太陽曬乾死去。

老人上前問道：「小朋友，你真有一顆善良的心，但這漫長的沙灘上有成千上萬的海星，你又能救得多少顆呢？你的付出也是沒有甚意義的。」

男孩俯身再拾起一顆海星，看著老人說：「老先生，我的微小付出，對這一顆海星來說，就是牠唯一的希望，亦是對牠來說最有意義的一個行動。我的確不能拯救所有海星，但至少幫到我手上拿著的這個。」

說罷，便把手中的海星拋進大海中，又再俯身去拾另一顆海星……

我向來都為一社區中心做入校功課輔導班導師，這天收到負責人的電話說有人請假，需要我去代課，我就到了這所小學做個暫時的Miss。這一班是十個小一的學生。入了課室，看到孩子們都尚算乖巧地坐著做功課，我就輕鬆地巡視著，隨時候命。

忽然，一個小男生舉手並把作業遞到我跟前，問我：「這裡的答案是什麼？」我反問他：「How are you之後要怎樣答呀？」小男生搖搖頭：「不知道。」我：「你看看上面的例題，寫著什麼？」小男生還是搖搖頭，不懂回答。我指著例題說：「How are you之後就是寫I am fine, thank you. 你跟著這個例題寫吧！」小男生點點頭，回到座位。我自覺教懂了他，也就走開繼續督促其他孩子了。

五分鐘後，我回到小男生的跟前，看看他寫得怎麼樣。？！！！他還沒寫？只見他望著英文作業本子發呆，那題目仍是空白的。「汶東，為什麼不寫呀？快點拿起筆做功課。」汶東點點頭，拿起筆作勢欲寫，但見他的筆在空中遲疑了很久，還是下不了筆。我終於忍不住，坐到他的身旁，指著I am fine對他說：「寫吧……好，接著寫am……」突然我發覺問題所在了，對小汶東而言，這些I am fine, thank you只是一堆無意義的符號，和$#$^#&%^*%^並無分別，他是一個有讀寫困難的孩子。（別怪我好像太武斷，我是看見他把s寫成2、b寫成 d、p寫成q，又看見他沒有空間感，只能把一個個字母搬到紙上而不能有系統分開成一個有意義的字，初步覺得他是一個在讀寫上有一些障礙的小孩子。）

好不容易陪他寫好了幾題How are you和I am fine, thank you，對小汶東而言已是一個艱鉅的任務，我問汶東：「你看著這些字，看到什麼？」「看到一些線。」汶東輕聲地答。我歎了一口氣，真的不忍心要再為難這個六歲的小朋友一次：「汶東，前面還有很多要改正的地方啊，我們一起努力。」

於是，我陪著他，一個一個字母努力地搬到答案欄上，縱然我知道這樣對汶東並沒有太大幫助，他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寫什麼，只是搬字過紙，但他面對幾大頁的摺角又能怎樣？只好滿足老師的要求，做好改正和空漏的地方。我問汶東：「為什麼這麼多摺角都沒有做？」汶東：「老師只是劃了交叉，就叫我回家自己改正，但我根本不知道作業裡寫的是什麼。」

就是這樣，餘下的時間，我見其他同學的功課都沒有什麼問題（小一的功課大多只是抄寫），就一直坐在他身旁做完整本作業的摺角改正。看見他寫得很吃力，又不時被我提點：「寫錯了，這個s調轉了∕這個位置要有逗號∕這個是b，不是d……」仍然沒有埋怨，只是默默地低著頭寫。我問汶東：「上課時，你明白老師在說甚麼嗎？」他搖搖頭，頓了一頓，又說：「但是，Miss呀，你教我這個我明白啊，數了幾多枝蠟燭，就寫這個字是嗎？這兩題的蠟燭數量一樣，答案是不是一樣呀？」「是呀，汶東好聰明。」

終於，他完成了所有改正，看見他滿足的樣子，我也為他高興，縱然這對其他同學來說，只是個簡單不過的小task。

也許汶東前面的路不易走，而我也只是他生命中一個小小的過客，幫不到他什麼忙，但至少，他在這個小時裡學到了數了幾多枝蠟燭，就寫下相關的英文數量名稱，並可以攤平那些表示不佳的摺角。但願他的生命裡，能遇上更多拾海星的人，能扶助他多一把。